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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1 理论是什么?
2 文学是什么?这个问题重要吗?
3 文学与文化研究
4 语言、意义和解读
5 修辞、诗学和诗歌
6 叙述

文学理论入门

近来在闲暇之余我读了牛津通识读本系列的《文学理论入门》一书(乔纳森·卡勒,译林出版社),在此做一些记录。

    序言

    1 理论是什么?

    2 文学是什么?这个问题重要吗?

    3 文学与文化研究

    4 语言、意义和解读

    5 修辞、诗学和诗歌

    6 叙述

序言

  • 文学是语言的“突出”

  • 文学是语言的综合

  • 文学是虚构

  • 文学是审美对象

  • 文学是互文性的或自反性的构建

卡勒并没有肯定哪种解答是最好的和正确的,只是给出关于文学本质的五种理论, 认为它们无非是五种“视角”,并提醒读者: “对每一点论述,你都可以从一种视角开始,但最终还是要为另一种视角留出余地”。

1 理论是什么?

理论的主要效果是批评“常识”,即对于意义、写作、文学、经验的常识。

它总是力图证明那些我们认为理应如此的“常识”实际上只是一种历史的构建, 是一种看起来似乎已经很自然的理论,自然到我们甚至不认为它是理论的程度了。

理论既批评常识,又探讨可供选择的概念。它对文学研究中最基本的前提或假设提出质疑, 对任何没有结论却可能一直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提出质疑,比如:意义是什么? 作者是什么?你读的是什么?“我”,或者写作的主体、解读的主体、行为的主体是什么? 文本和产生文本的环境有什么关系?

福柯认为“性”根本不是一种被压制的自然的东西,而是一种错综的理念,是由一些列社会 实践、调查、言论和书面文字——“话语”,或者“话语实践”——制造出来的,所有这一切在 19世纪共同制造了“性”。

他(福柯)把性作为一种结果而不是起因。他认为性是那些力图分析、描绘,并且规范 人类行为的话语的产物。

自然的性行为与压制性行为的社会力量(权力)之间的那种假设的对立可能只不过是一种 串通一气的关系:正是社会力量使这个(性)——它们表面上要控制的事物——成为真实的存在。 再进一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称之为额外收获——就是问一问,这种掩盖,即对于 权力和人们认为是被它压制的性之间的串通的掩盖达到了什么目的呢?当这种互相依赖被当 成互相对立时,结果是什么呢?福柯对此给出的答案是,这掩盖了无处不在的权力: 你认为自己通过提倡性而抵制了权力,但事实上你确是不折不扣地按照权力规定的条件行事

福柯此处的理论是由分析得出的,但同时从你无法举例证明它就是关于性行为的正确假设 这一点来说,它本质上又是猜测性的。福柯称这种质询为“系谱式”的批评:揭露假设的基本范畴, 比如“性”是如何通过话语实践而产生的。这种批评并不是要告诉我们性“究竟”为何物,而是要 说明这个概念是怎样产生的。

文学是众多可以使性的理念形成的领域之一,我们在这里找到了对一种思想的支持, 即人的最深层的身份是与他对另外一个人怀有什么样的欲望联系在一起的

西方哲学的传统一直是把“真实”与“表象”却分开来,把事物本身和对它们的再现区别开来, 把思想和表达思想的符号区别开来。

写作是通过提供一些被遗漏的重要内容而使语言变得“完整”了呢,还是增加了一些语言本身完全 可以表达的内容呢?

德里达写道:“通过这一系列的补充,一个规律出现了:一个无止境的、互相联系的链条会不可避免地 使盘旋于期间的补充物不断增加,这些补充物激起的正式他们所延宕的事物的存在感:事物本身给人的 感觉,近在咫尺的感觉,或者叫原物的感觉。直接感便从中产生了。一切事物都是从这种中间状态开始的。”

现代理论的主要趋势是对任何被认为是自然的东西的批评,是要说明那些被认为, 或者被指定为自然的事物其实都是历史和文化的产物

如果承认了理论的重要性就等于做了一个用无止境的承诺,就等于让自己处于一个要不断地了解、学习 重要的新东西的状态之下。然而,生活本身的情况不正是如此吗?

理论的本质是通过对那些前提和假设提出挑战来推翻你认为自己早就明白了的东西,因此理论的结果也是不可预测的。

2 文学是什么?这个问题重要吗?

当语言脱离的其他语境,超越了其他目的时,它就可以被解读成文学。如果文学是一种脱离的语境, 脱离了其他功能和目的的语言,那么它本身就构成了语境。

我们更倾向于在文学中寻找和挖掘形式于意义的关系,或者说主题与语法的关系,努力搞清楚 每个成分对实现整体效果所做的贡献,找出综合、和谐、张力、或者不协调。

文学是意识形态的工具吗?它是一套诱使读者接受社会等级的故事吗?如果那些故事把 女人想要幸福就必须在婚姻中寻找说成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它们认为阶级区分是自然的, 并且去描述一个情操高尚的女佣如何可能嫁给一位老爷,它们就是在使偶然的 历史安排合法化。或者说文学是一个暴露意识形态,可以对其进行质疑的领域?举例说, 文学以一种强大的、具有影响力的方式再现历史上给妇女提供的极少的机会。文学通过 揭露这一点,提出把它看作天经地义之事的可能性。

文学是意识形态的手段,同时文学又是使其崩溃的工具。

它(文学)鼓励抵制资本主义的价值观,抵制获取和支出的实用性。文学既是文化的杂音, 又是文化的信息。它既是一种制造混乱的力量,又是一种文化资本。它是一种召唤阅读、 把读者引入关于意义的问题中去的写作。

文学是一种为揭露和批评自己的局限性而存在的艺术机制。它不断地实验如果用不同的方式 写作会发生什么。因此文学既是彻头彻尾的程式化的代名词,比如 moon 与 June 和 Swoon 押韵,少女总是漂亮的,骑士总是勇敢的;而同时文学又是十足的制造混乱的代名词,读者 不得不努力在其中寻找意义。

3 文学与文化研究

理论并不是关于文学的理论。如果你一定要说这个理论是关于什么的“理论”, 那么答案就是:它能“说明实践的意义”,能创造和再现经验,能构建人类主题——简而言之, 它就像是最广义的文化。

文化研究就是以我们简称为“理论”的范式作为理论指导所进行的实践活动。从最广泛的概念上说, 文化研究的课题就是搞清楚文化的作用,特别是在现代社会里,在这样一个对于个人和群体充满 形形色色的,又互相结合的社团、国家权力、传播行业和跨国公司的时代里,文化生产如何进行, 文化身份又是如何构建、如何组织的。所以总的来说,文化研究包括并涵盖了文学研究,它把文学 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实践去考察。

现代文化研究有着双重血统。它最初是20世纪60年代法国结构主义的产物。结构主义人为文化 (包括文学)即一系列实践。……巴特尤其感兴趣的是,通过说明那些在文化中看似自然的东西, 其实是基于偶然的、历史的构建,来破解“神秘感”。……当代文化研究的另一个源头是英国 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

阅读是对每一点叙述结构都保持敏锐的注意,并且着力研究意义的错综性;而社会政治分析 则认为一个给定的时代所有连续剧目都具有相同的意义,都是社会结构的表述。

4 语言、意义和解读

意义至少有三个不同的范畴,或者叫层面,即词的意义、一段言语的意义和一个文本的意义。

语言的没每一个成分之所以存在,之所以有它独立的特点,正式因为在整个语言系统中它与 其他成分有差异。索绪尔对于语言符号是这样讲的:它最精确的特点就是它是别的语言符号所不是的。

索绪尔认为一种语言就是一种符号系统。关键是他所说的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本质。这意味着两点: 第一,符号(比如一个词)是一种形式(“能指”)和一种意义(“所指”)的结合。更重要的是 符号任意性的第二个方面:能指(形式)和所指(意义)本身各自是声音层面和思维层面的程式化的划分。

语言和思维有什么关系,这一直是现代理论界争论的一个重要议题。一端是常识的观点,认为语言只是 为独立存在的思维提供了名称,为先于它而存在的思维提供了表达方法;另一端是以两位语言学家的名字 命名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这两位语言学家认为我们所说的语言决定了我们的思维。比如,沃尔夫提出 印第安霍皮族有一种关于时间的概念,在英语里就找不到这种概念(所以这里就无法解释它)。似乎没有 办法说明一种语言的思维是另外一种语言所不能思维和无法表达的,但我们确实有大量的事实证明在一种 语言里很“自然的”或者很“正常的”思维在另一种语言中就需要特别费力才能理解。

语言并不是为了先于它而存在的各种范畴提供标签的“命名法”,它生成自己的范畴。但是说话者和读者 都可以被带进他们的语言环境中,透过或围绕这个环境看到不同的现实。文学作品探索各种思维习惯的 环境或范畴,并常常试图改变或者重塑他们,告诉我们如何思考那些我们的语言没有预见到的事情, 迫使我们关注那些我们曾不假思索地用以看待世界的各种范畴。这样,语言既是意识形态的具体表现, 是说话这据此而思考的范畴,又是对它产生质疑或进行消解的基地。

(语言的)历时研究探讨语言的具体成分的历史变化。把语言作为一种功能系统来理解就是从公时的角度 观察它,努力把这个系统使语言的形式和意义得以存在的规则和程式说清楚。

在文学研究中也有一个经常被忽视的基本区别,就是两个课题之间的区别:一个根据语言学的模式, 认为意义就是需要解释的东西,并且努力证明为什么意义会成为可能。另一个与其相反,它从形式开始, 力度解读这些形式,从而告诉我们这些形式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文学研究中,这是诗学解释学的对比。

对读者和他们理解文学的方法的思考引出了叫做“读者反应批评”的理论。该理论声称文本的意义就是 读者的体验(包括犹豫不定、揣摩猜测和自我修正等体验)。

文学文本以及对他们的传统解读似乎一直把读者假设为男性,并且一直站在男性的角度上有到女性像男人一样去解读文本。

在解读的游戏中,重要的不是你得到了什么答案——像我那些仿戏,有些答案完全可以根据定义预见。 重要的是你是怎样得出那个答案的,你怎样处理文本的细节,使它们与你的答案相关。

文学研究机制的活力是建筑在两个事实上的:(1)这类争论是永远没有结局的;(2)必须就具体场景, 或者几行文字是如何支持某个假设进行论证。你不可能使一部作品表示一切意义: 作品会拒绝你,而你必须要努力说服别人相信你的解读是有针对性的。要进行这样的论证, 关键是什么决定意义。

是什么决定意义呢?有时我们说一段言语的意义就是某人通过它所要表达的意思,似乎是说话人的意图决定意义。 有时我们又说意义在文本之中——也许你本意要说X,可你说出的言语却表示Y,这样一来,似乎意义成了言语自身的产物。 有时我们又说语境决定意义,也就是说,要想知道某段言语的具体意义,你必须要了解它出现在什么情况下, 或什么样的历史语境之中。还有些批评家认为读者的体验就是一个文本的意义。

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关于意义的谬误》指出,对于文学作品来说,关于如何解读的争论并不能通过咨询圣贤 (作者)得到解决。一部作品的意义并不是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某一时刻的心中所想,也不是在作品完成之后, 作者认为它的意义所在,而是他/她能把哪些东西融进作品之中。

意义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概念,因为它不是简单的,或者可以轻易决定的东西。它既是一个主题的经验,同时 又是一个文本的属性。它既是我们的知识,又是我们试图在文本中得到的知识。

美国文学中所有涉及自由的内容——西部疆域的自由、开放道路的自由、无限制的幻想的自由—— 都应该放在被奴役的语境中去解读,在这样的语境中,它们才有意义。爱德·华萨义德早就指出 应该把简·奥斯丁的小说放在一个它们不包括的背景中去解读:大英帝国对殖民地的掠夺,用由此得来 的财富支撑其本土表面一派端庄得体的生活。意义是由语境限定的,而语境是没有限定的, 在理论话语的压力下永远变化不定。

对于解释学的阐述常把恢复解释学怀疑解释学区别开来。前者力图重新构建产生作品 的原始语境(作者的处境和意图,及文本对它最初的读者可能具有的意义),而后者则力图揭示文本可能会 依赖的、尚未经过验证的假设(政治的、性的、哲学的、语言学的假设)。

恢复解释学把文本限定在某些与我们所关心的相去甚远的、假设的原始意义上,因而可能会缩小它的力量; 而怀疑解释学也有可能从不为作者所知的方面去评价一个文本,所以它可以引导并帮助我们对当代的 论题进行再思考。

5 修辞、诗学和诗歌

修辞手法的定义是对于“普通”用法的变换或偏离。

德里达在《白色的神话》中证明了对隐喻的理论解释是多么不可避免地要依靠隐喻。有些理论家甚至的除了一条 自相矛盾的结论,认为语言从根本上说是比喻的,认为我们称为非比喻的语言也包括了修辞手法,而它们的比喻本质是一直被遗忘了。

隐喻是认知的一种基本方式:我们通过把一种事物看作另一种事物而认识了它。理论家门称“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 为基本隐喻,比如“人生是一次航行”。这种比喻手段形成了我们对世界、对人生的思维方式:我们在生活中总是 努力要“达到某一点”,总要“找到我们的道路”,要“知道我们正在走向哪里”,要“面对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等等。

隐喻一直被认为是语言和想象的基础,是因为它符合认知过程的规律,而不是没有根基和华而不实的,但是它的 文学力量还是要依赖它的不协调性。

隐喻和转喻是语言的两大基本结构:如果说隐喻以相似为纽带,那么转喻则以相近为纽带。转喻是从一种事物 转到另一种与它相联系的事物,就像我们用“王冠”代指“女王”一样。转喻通过把事物按时间和空间序列联系起来而 创造秩序,并在一定的范围内从一个事物转向另一个事物,而不是像隐喻那样可以把一个范围与另一个范围联系起来。

提喻是以局部代替整体,比如用“十双手”代替“十个工人”。它从局部中推断出整体的性质,并且使局部能够代表整体。 反讽把外表与实际相提并论,实际发生的与期待的正相反。

对读者来说,体裁就是一套约定成俗的程式和期待。

夸张就是抒情诗的游戏名称:虎不仅是“橘色的”,而且炽热地燃烧;风成了“秋神的呼吸”,而且,这首诗后来又把风说成 是拯救者和摧毁者。就连嘲讽的诗歌也是建立在浓缩的夸张之上的,比如弗罗斯特把人类的活动归纳成“围着一个圆圈跳舞”, 把许多中认知的方式称作“猜测”。

叙事诗重述一个事件,而抒情诗则是要努力成为一个事件。

诗歌咿呀道来,突出的是语言的非语义特点——声音、韵律、字母的重复,由此产生魅力或重叠。

诗歌有它自己的规则,这个规则创造快感,所以没有必要去追问它的意义;富有韵律的组织使语言的到智慧的掩护, 并且使它能牢牢地镶在机械的记忆之中。

6 叙述

文学的文化理论越来越认为叙述在文化中占有中心地位。这个理论认为,不论是把我们的生活看作是通向某个地方的 一系列连续发生的事件,还是对我们自己讲述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故事都是我们理解事物的主要方式。

我们通过可信的故事去理解事件。我们在第二章中提到过,历史哲学家们甚至认为历史解释并不是根据科学的因果关系, 而是根据故事的逻辑,要理解法国革命就是要弄清楚一种表明一个事件怎样导致另一个事件的叙述。

叙述的理论的第一个问题或许应该是,我们对于故事的基本形式具备哪些固有的概念,这些概念使我们能够区分出 哪些故事结束得“恰当”,哪些故事结束得不恰当,事情还悬而未决。那么也许就可以这样理解叙述的理论:它是一种 要讲清楚、说明白的努力,也就是叙述能力,就像语言学是一种要把语言能力解释清楚的努力一样。

亚里士多德说叙述最根本的特点是情节,他认为好的故事一定要有开头、中间和结局,而故事能够给人以预约正式因为这种有韵律的编排。

最基本的还是,一个情节需要变换。必须有一个初始情景、一种变化,包括反方向的变化,以及一个结局,这个结局要能够使 情节中的变化有意义。

仅仅是一系列事件不能形成一个故事。必须要有一个与开头相关联的结局——根据某些理论家的观点,这个结局要 能够说明引出故事中一系列时间的最初欲望的结果。

我一直在讨论的三个层次——事件、情节(或者叫故事)和话语——是作为两种对立起作用的: 一是事件和情节之间的对立,二是故事和话语之间的对立。

女权主义批评一直关注着欧美文学叙述中是怎样经常假设一个男性读者的:暗地里把读者当作一个同意 男性观点的人。

故事给人们带来快乐和满足——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快乐和满足是通过模仿真实生活和它本身的韵律而产生的。

叙述的快乐、满足是与欲望相关联的。情节讲述的是欲望和欲望所引发的事件,而叙述本身的发展是受以强烈的 “认识欲”的形式出现的欲望驱使的,是受想要知道的欲望驱使的:我们想要发现秘密,想要了解结局,想要掌握实情。

叙述通过小说提供的智识而进行控制。按照西方的传统,小说表现强烈的愿望是怎样被驾驭的,以及如何使欲望事情社会实际。

小说是一种使社会准则内在化的有力方式。不过叙述也提供了一种社会批评的方式。 它们揭露世俗成就的空洞虚伪,揭露世间的腐败,说明它不能满足我们最高尚的愿望。

在叙述领域中理论的基本问题是:叙述到底是知识的一种根本形式(通过制造感觉让人们认识世界)呢, 还是一种既歪曲也揭露的修辞结构呢?叙述究竟是知识的来源,还是幻觉的来源?它意欲表明的知识是欲望的结果吗?

历史记录

2020年12月27日 – 添加了对第六章的摘录

2020年9月30日 – 添加了对第五章的摘录

2020年8月11日 – 添加了对第四章的摘录

2020年7月25日 – 添加了对第三章的摘录

2020年6月29日 – 添加了对序言、第一章和第二章的摘录